从心（五）

在台湾的第五天，今日的行程依旧是出席讲座会，不过讲座会的地点是在台湾国立大学。在去之前有向老师询问台大附近有哪些书店是值得一去的。既然是大学范围，我想那边的书店应该会有较多种类而且比诚品那样的连锁书店廉价。老师推荐了2-3间必去的书店，其余的则可以边走边注意，尤其是二手书店。马来西亚应该没有卖中文书籍的二手书店，所以我上网特地搜了一下，发现竟然有人把书店当成自由行景点，把台大/师大附近的书店都做了大致的评价，我觉得对书店迷或者想淘书的学生来说，太方便了。

顺便贴上我所参考的网页：十四家臺大附近書店點評

当然我并没有完全依据上面的书店名单走一圈，觉得自己有限的体力是不可能在一天之内走完这些书店的。而且逛书店你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找碰到一些真的觉得非下手不可的书本。考虑到时间和钱包的问题，我还是打开了Google map搜一搜几家距离比较相近并且上面的书店点评有特别推荐的书店。今天会是一场体力马拉松，早上10点出门，吸取了昨天的经验，虽然不知今日在台大讲座会结束后会不会也有签书，但顺手带上在飞机上消磨时间的严歌苓小说。

体力很重要，所以今天的早餐很丰盛。

早餐后搭捷运到“公馆站”，2号出口出来走不到3分钟就看到台大正门了。远远望去的时候我还在犹豫了一下这是不是台大，可能习惯了大学都是有很大的标识和拱门吧，台大的招牌也不是太显眼，或许是我去的入口并不是正门？没有多做逗留，知道台大的入口处在哪后就顺着安排好的路线展开书店之途，首先去到最靠近台大的“茉莉二手书店”，是在一条死路小巷中，还好来之前有做做功课，不然真的会不断质疑自己有没有迷路。

左边是茉莉二手书店

但是倒霉的时刻又降临了，去到书店一看，人家12点才开门，虽然我到那边已经11点半左右，但为了不浪费时间，先去下一家，待会往回走的时候再来逛。

我错过了两次才说服自己是走对地方的。

在找上面这间“唐山书店”的时候错过了两次，跟着Google走但是没有注意到这样的入口处，所以在错过的当儿，看到其他外表看起来不错的书店，拐个弯就进去了，好像抽奖那样，永远不知道自己进了哪间书店。悠悠晃晃了一段时间后，终于找到“唐山书店”的入口处，地下书店的神秘感，进去的时候没有其他人，除了两个在忙着整理书的店员外。这家的书基本上都是台湾本土出版的书籍，根据不一样的出版社排列，如果是专门来找某个出版社的书应该会比较方便。也有根据主题分类的，文学的书比较少，逛了一圈之后没有看到自己中意的书，默默地离开了。

 今天一出门天气就阴沉沉的，没有猛烈的太阳走得比较轻松。在台大附近逛真的随时抬头都会看到有书店的招牌，有些看起来好像很陈旧已经没人经营的书店，别被骗倒，走进去还是书山书海。这些书店通常只有在书排中留下窄得可怜的小道，要好好看书不可能的了，偶尔有第二个人经过还会不小心碰到人家的身体，多怕一不小心撞到两侧的书架，随时被书本压死。不过由此也可以看到台湾的书类选择多得惊人，真的下到几岁孩童上到白发老人都会在空闲时进书店买几本书，老师曾经说“读书的氛围”很重要，一个社会的阅读风气如何就会造就怎样的下一代，影响是显而易见的。

讲座会是下午3时开始，所以走回台大的时候特地往小巷走，没有特定的目标，哪里有人就走哪里。结果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这些不起眼的小巷都是附近大学生的宝地，什么吃的喝的都有，而且每一家在午餐时间都几乎满座，也有好几家正在排队，我走走停停，默默记下附近有什么想吃的，刚好一个转角看到春阳茶事，黑人陈建州不断为此打广告的饮料店，经过路过当然不能错过。

附近的大学生真的超幸福，根本不用愁吃。

春阳茶事。

点了店员推荐的新品，好像是桂花蜜柠檬，已经半糖了还是很甜。

走到一半开始下雨了，而且是瓢泼大雨，随意进了一家牛肉面店，午餐时间已过，今天这餐不用跟别人搭桌了，点了一碗麻辣牛肉面，价钱也很亲民，160元。

满满牛肉香的小店。

160元，CP值很高。

总觉得台湾的酸菜都不够味..

最满意的就是这罐辣椒酱，终于吃到辣得让我想流鼻涕的辣椒了。

 店里没人，外面又下着大雨，所以吃了很久。本来小巷里面都是人潮，可能一下雨大家都走了，结帐离开后一个人走在没人的路上，又是另一番感受。

连原本繁忙的马路上也瞬间没车。

过了马路直径走就是台大的入门口，因为下雨，校区内真的没见人影，雨有越下越大的趋向，只好停在某系的建筑物前避雨。为了不在雨中盲目乱走，特地打开地图找文学院的位置在哪，相较起马来西亚的国立大学，台大的校园真的不大，每栋系都是紧挨在一起的，不像我们一个系去另一个系都要走好远好远，或者甚至要搭巴士才能抵达。地图上显示文学院并不远，只需要几分钟，所以继续打伞前进，大概走了5分钟就抵达文学院了。

途中经过的校史馆，本打算讲座后再去看看的，
结果出来的时候心情太兴奋，把这件事忘了。

台大文学院。

课室走廊。

进了文学院后还有时间，没有直奔演讲厅，反而在院里逛一逛，当然还是有同学在上课，经过的时候要尽量安静不打扰到人家上课。院里普通上课的课室不大，好像小学课室那样的大小，还记得徐爸上课的时候说过我们大学的课室设计非常不人性化，不是学习的好环境，因为台大的课室再怎么小，每间课室都有很大的窗户可以看到外面的草坪，学生们上课也没有把窗户关起来，每扇窗户都装了防蚊网，所以既不用担心草坪外的蚊虫会飞进来，又可以让课室时刻保持空气流通，光线充裕。我们的课室都是24小时封闭的，还真的如徐爸所说“不适合学习的环境”。除了普通课室，我又转到研究生的研究室去看看，这时候才真正觉得不如人的地方，人家的研究室可多了，我没有卡当然进不了研究室，但刚好有好几间的门口有小视窗，望进去都是比人高的书海，学生就坐在书堆与书堆之间，互不打扰，但我觉得好压力，不知道旁边的书堆会不会因为我一个伸腰就把摇摇欲坠的书堆碰倒了。

今日讲座会地点。

就像Dewan Zabaa一样，院里最大的hall。

今日我是第一个抵达的听众，签名后就进去找最舒服最完美的位置，对于一个边缘控来说，坐在走廊旁的位置最舒服的。陆陆续续人潮越来越多，还发现到有老师揪班来“上课”，是担心讲座会人数不足么。3点一到，严歌苓就和台大中文系的系主任梅老师一起入场，今日严歌苓是单独主讲，所以梅老师只是作了开场介绍，然后就交由严歌苓自由发挥。

讲座主题：不断说故事的人：小说/编剧家严歌苓。

严歌苓与梅老师。

坐在第二排的好处就是近距离看到她演讲时的每一个表情细节。

今日只有她一个主讲人，所以个人经验分享就变得非常详细。由于两场讲座会是连续两天，有些内容有重叠性，不过今日的分享说了很多她小时候在文革时的生活环境和经历、她父母对她的影响等等。昨日有讲到她从军的种种经历，她很多的故事素材都源自于这些经历，严歌苓提到，一个作家能走多远，就看他/她的虚构能力有多强。故事的素材如果单纯地说出来，或许它的震撼力就不如亲身经历来得强，如何把这些硬性材料化作能引起读者共鸣的小说，就必须靠作者“说故事”的能力。

严歌苓说了一句打趣自己的话“小时候别人叫我撒谎精，长大以后别人叫我小说家”。因为经历文革，她在那样的动荡的情境下为了自保，常常都会在面临各种盘问的时候说别人想听的东西。从小的撒谎能力也许是开拓她想象力的一种训练？以至于当她遇到她的丈夫时，因为对方是外交官，美国FBI就找上门对她进行好几次的审问，后来还叫她同意使用测谎机，不过她的丈夫为了她，毅然决然的把外交官的职位辞掉，所以到最后她也没用上那台测谎机。对此她貌似挺遗憾的，对于一个从小撒谎长大的人来说，她很好奇测谎机用在她身上的时候会不会有效。

她在美国念书的时候已经30岁了，对于完全对英文一窍不通的人来说，30岁才重新学习一门语言，于她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当基本的沟通都受到限制的时候，说和听的能力都大大锐减，所以她对观察别人就变得更加敏感。她形容自己是一座富饶的故事矿，有很多故事可以不断挖掘，但是一个作家总不可能完完全全都在描写自己的人生故事，她敏感的观察能力也使她不断在发现新的人和故事。可能在生活上她缺少了表达自己的能力，所以在书写上她会更加意志澎湃，她很多优秀的长篇小说都是在国外那段时间创作的，她已习惯处处为家的生活模式，只要有一个安静的环境，一部电脑，她就可以不断写作。

后来有位学生在提问环节的时候问她，你如何与寂寞共处。严歌苓答，英文的寂寞有分成你是主动选择，或者被迫选择孤独。她更多是主动选择寂寞，因为在写作的时候你必须不断去挖掘每个人物的内心深处，包括他们的行为意识，内心活动等等，如果你处在人群当中，是无法沉到内心深处去设想这些东西的。这点我很赞同，可以这么说，当你一个人的时候，你只能和自己共处，才有空间去思考一些精神层面上的东西，在人群面前你总是会有特别多的束缚，有些不能为人道的事情你也许永远都无法说出口，只有自己与自己对话的时候，你才会摒除杂念和束缚。每个人都应该要有与自己共处的时间，你或许会把它形容为寂寞，但这种寂寞对严歌苓这样类型的人来说，它是一种必需的生活模式。

在讲座会的后半段，严歌苓说，现在很多语言都变得连七八糟的（这个时候开始就觉得她被老师上身）。她很重视语言的独特性，即优秀的文字并不是说写出多优美的句子，而是一个人要写出带有自己特色的文字。有时候她去书店随便翻开一本小说，可能只读了一个序，就把书本放回去了，没有特色的文字是很难吸引别人有读下去的欲望。所以我蛮佩服那些，一看就知道这是谁谁谁写的，能把一样的方块字，但写成带有强烈个人印记的作家。这份独特性并不是通过学习，模仿就能显现出来的，对文字的敏感和天赋，真的很重要。

严歌苓个人分享大概说了一个小时多，剩下的时间都在进行问答环节，可能是因为在校园举办的讲座会，大部分听众都是学生，所以提问的问题普遍是学生在写作或创作中会遇到的种种问题。不过提问环节太长了，我觉得严歌苓回答到最后她都有点气喘和无奈。过了问答环节，就是签书了，好开心，今天带出来的小说总算没有白费。

今天签书排队的人潮比较少，可能因为今日没有卖书，如果没有自己带书来，也没有机会给严歌苓签名。我看人潮少，默默地排在比较后端的位置，希望到最后能有时间可以和她合照，果然，在我面前几位就主动跟她合影，她也答应了，我赶快转身问后面的女生，待会能不能帮我用手机拍照，两个人想法一拍即合。

好开心，今天有机会跟她说话。

自己样子太丑，看严歌苓优雅的外貌就可以了。

兴奋死了。

轮到我签名的时候，我鼓起勇气跟她自我介绍，说我是来自马来西亚的研究生，目前在做您的小说研究。她听到还楞了一下，貌似不知道马来西亚是在哪里，我就重复了一遍，她说了一句非常雷的话：马来西亚还有人在看小说吗。

我尴尬了，哈哈。后来请她在书本上写我名字，她也欣然答应了，好开心，当你名字被你所研究的对象写出来，那种感觉非笔墨所能形容。签名结束后抱着书本走出来，路都是飘的。

雨过天晴的台大。

接着搭捷运去了师大，因为想去很多人都推荐的水准书店，之前看新闻有看到蔡英文总统都到水准书店去买书，我知道那边有个很逗的老板，果然，逮谁就聊，还不断推荐好书叫你买，弄到我非常不好意思，只能不断说没关系谢谢。老板问我哪里来的，我说马来西亚，他说马来西亚好啊！好好当个自由的马来西亚人，不像香港那样被红色淹没（这里省略3千字）但马来西亚的宗族主义还是存在，我们不是自由不自由的问题了，而是连基本的公平对待都没有，当然这些没有跟老板深聊，感觉再聊下去会走不了。水准书局的书一律75折，来台湾想买书的朋友推荐来这里，记得要带足现钱，因为老板不收卡只收现钱！（老板说美金也行...）

堪称全台湾最便宜的书店。

小小的书店，书都是堆到屋顶那样高。

在水准书店买了两本书，我还以为可以刷卡的，知道不能刷卡后只买了两本。从书局出来后走到对面的师大夜市，随便买了晚餐就返回民宿休息了。今天的收获很多，也算是为台湾之行留了完美的尾声。明天就要准备把钱花光，收拾行李回家了，待续。

----------------------------------------------------
后记：

严歌苓：“我这个时代每个人都是一座富饶的故事矿，而我是幸运的那个开矿者。”